他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白皙如瓷的脸低垂着俯视下方，犹带稚嫩的眉宇已初现英气，深邃的五官昭示着他带有异族血统，颤动的睫毛宛如墨色的蝶翼，沾染了几许水汽。

少年俊秀得不似凡人，身上纹饰华贵的精美衣袍包裹住他还未长成的身躯，越发衬得那张脸宛如美玉般绝世，墨色的长发随风而动，尽显不羁和率性。

旁边的少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笑着开口，语带叹息和宠爱：“凤凰，这会儿不怕了？”

话音落下时，被叫做凤凰的少年身形一僵，猛地抓住少女的手，死死闭着眼睛再不敢睁开，脸色也瞬间惨白，白得都近乎透明了。

少女咯咯笑出声，无情无绪地扫了眼下面的叶城，伸手将少年往身边揽了揽，偏头看向南边：“骂扶兼骂过瘾了，我们就该走了！”

“嗖嗖”的破空声接连响起，近得犹在耳畔。

少女再次将视线转回来，凤凰亦猛地向下看去，姐弟俩入目之际是密密麻麻如蝗虫般的黑点，正急速向他们飞来，那是成百上千的箭矢，一支便足以要人性命。

“哟，反应不错，这么快就组织起攻击了？”少女不见紧张慌乱，反而吹了声口哨夸奖道。

“阿姐！”凤凰气急地瞪她，“都何时了，还有空说笑？”

一支箭比其他箭飞得高了很多，竟自凤凰脚边一尺之地射穿出去，本就是木架子上糊了纸的简陋大号风筝，风一张，那个被箭射穿的洞眨眼间撕裂了几倍。

大号风筝顿时失了平衡，于空中歪斜震动，眼看着就要翻转坠落了。

凤凰吓得面无人色，惊骇莫名地望着下面，浑身都开始发抖了。

“别怕，阿姐在。”少女一改先前的不紧不慢，紧紧将弟弟自腰间扣在身边，淡淡瞥过下方恨不得将他们扎成刺猬的无数箭矢，双脚分开踩住大号风筝的两边，试图让它重新保持平衡，“我说过，国亡了，也休想让我做亡国奴，凤凰，看着吧，我是怎么带你逃过这命运的！”

凤凰闻言一怔，抓住少女衣服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没等他反应过来，更刺激、更惊险的一幕就上演在了眼前。

大号风筝在少女的极力控制下，勉强保持平衡向南方飞去，只是越飞越低，显然免不了坠落的结局。

就在向南滑翔了几十米后，少女抱着弟弟纵身一跃，竟……竟就这么跳了？！！

“阿姐？！！”凤凰惊恐大叫，清越的嗓音难掩颤抖，下一刻他脑袋一歪，贴着少女颈窝晕了。

天空中风声呼啸，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尽数被吹得向上卷起，感觉到凤凰晕了，少女无奈撇嘴，抱怨道：“真是的，堂堂大宴重山王，居然有恐高症？你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偏执、暴躁、心理变态的牧荣淳啊？”

少女嘴里虽然抱怨着，眼中却满含认真，抱着牧荣淳的手也从来没有放松过。

叶城里，无数人双眼发直地维持着握弓、射箭的姿势，眼睁睁看到天空中的大鸟上两个紧抱在一起的人犹如漫步云端般就那么从空中斜斜走下，渐渐地、渐渐地落到城外南边了。

是神仙吗？

能凌空漫步的，是神仙吗？

而此时此刻的叶城皇宫内，无数四处逃窜、躲藏着瑟瑟发抖的人被庆兵搜出来集中到了宽阔的空地上，经过一番清点盘查后，负责搜寻的将领走到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的背影那儿汇报情况。

“启禀丞相，除了已死伤者，牧荣氏尚未出逃之人皆在此处，请丞相过目。”

“嗯？”那背影并未回转，宽大的斗篷为他阻挡了冷风，“出逃者何人？”

“丞相，宴帝已逃，此外……宴帝之弟妹重山王及清河公主亦不知所踪，据宫人说，重山王及清河公主两个时辰前便、便跑了。”

“重山王牧荣淳……清河公主牧荣湘，速命人去追！”

“报——！丞相，陛下已率人出城追击适才散播妖言之……”

没等这跑来禀报的庆兵说完，那背影猝然转身，急道：“什么？”

此人业已中年，脸部轮廓偏于柔和，眉心是常年皱眉形成的深深印痕，五官明显不如周围的庆兵深邃，皮肤是历经风霜的黝黑，唇上蓄髯，头顶束冠，再看他斗篷下穿着便于行动的宽袍，这一切都说明……他是个中元人。

“来人，点精兵一千，与我速速出城！”这人大步走到台下被人牵着的一匹马边翻身而上，调转马头就朝皇宫外奔去。

他后面的将领和传讯兵对视一眼，丞相素来沉稳，行军以来总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次灭宴全赖丞相谋划得当，何曾如此失态过？想是担心陛下安危才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