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没有等亨利试完装出来，也没有理睬那些阻拦的女仆。

她走出房间，攥着裙摆快步穿过长廊。

这会儿怀特霍尔宫的钟楼刚好敲响三声。

凯瑟琳绕过一队捧着金烛台的侍女，在礼拜堂镶铁橡木门前停下。

门缝中泄出摇曳的烛光与拉丁文祷词，玛丽·都铎果然在此。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玛丽低沉的诵经声裹挟着焚香气飘来。

凯瑟琳透过门缝望去，玛丽小姐正跪在象牙雕圣母像前，一身深紫天鹅绒长裙铺展如云，挂在胸前的黄金十字架随俯身动作重重磕在石板地上。

“谁在外面？”凯瑟琳尚未叩门，玛丽的贴身侍女玛格丽特·波尔已推门而出。

这位西班牙裔女官目光如刀，胸前缀满象征苦修的铁蒺藜胸针。

这一位女官是玛丽母亲的远亲，亦是玛丽最忠实的鹰犬。

“凯瑟琳·凯里求见玛丽小姐。”凯瑟琳屈膝行礼，又特意用西班牙语说道：“为弟弟的婚事。”

玛格丽特审视了她一番后，终于侧身让路。

凯瑟琳踏入礼拜堂。

玛丽手里捧着一本圣经转过身，她的面容在烛光中更显冷厉。

“玛丽小姐，您知道的，我为亨利而来。”凯瑟琳开口道：“我认为自己有资格提前得知亨利的联姻对象是谁。”

之前伊丽莎白的信里提过教皇特使，而自己这身裙子的布料又是教皇厅送来的贺礼，那么凯瑟琳就可以确定亨利的联姻对象一定和天主教有关了，玛丽小姐今年一直在试图缓和国王和教皇厅的关系，这桩婚事十有八九就是她促成的。

玛丽枯瘦的指尖划过圣经烫金书脊，缓缓道：“胡安娜·德·波吉亚，圣座亲自挑选的新娘，其父生前曾是西班牙阿拉贡地区主教，祖上与亚历山大六世教皇同出一脉，她的曾外祖母是俄国伊凡三世大公夫人索菲亚·帕列奥罗格娜的姐妹，所以同时也拥有拜占庭帝国的末裔皇族血统，这个出身，配亨利绰绰有余。”

烛火噼啪炸响。

“波吉亚小姐今年十七岁。”玛丽翻开圣经，露出夹在其中的羊皮纸——教皇保罗三世的手谕，“我认为一个成熟的妻子能够更好的辅佐未来的凯里伯爵打理封地事务。”

玛丽话中的意思是，只要亨利与那位波吉亚小姐完婚，就立刻能被国王授予伯爵头衔，还会获得相应的领地。

凯瑟琳盯着羊皮纸上蜿蜒的意大利文。

保罗三世赐予了波吉亚小姐“圣座之女”的称号，还承诺陪嫁一定数量的梵蒂冈教会宝物。

作为交换，亨利八世会将半数解散修道院所得土地当做领地封给新婚夫妇二人。

难怪萨福克公爵说亨利是“宴会主角”，小小年纪就从男爵继承者直接跳级成伯爵，还定下如此贵重的婚约，头衔与身价通通倍增。

“您见过这位波吉亚小姐？”凯瑟琳问道。

“圣座使者带来过画像。”玛丽从经台抽屉取出一卷画像。

画中少女拥有一双深邃的灰色双瞳，头戴西班牙式黄金发网，黑色卷发披散在肩头。

不知为何，凯瑟琳总觉得眼熟。

“她在马德里圣若望修道院长大，通晓神学、音乐与草药学。”